求職媒體近1年,我真的需要新聞理想么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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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前言】
熱烈的2023屆秋招已經(jīng)尾聲,而傳媒校招的大幕還未正式拉開。近期,傳媒職場會推出【應屆求職實錄】系列,將以自述的方式呈現(xiàn),旨在為準媒體人提供新鮮、豐富的信息,歡迎大家在評論區(qū)留下線索,或者向郵箱來信,你的經(jīng)驗可能會幫助更多小伙伴。需要指出的是,自述者的際遇可能有偶然性和特殊性,但記錄個體經(jīng)歷仍然有重要的參照意義。拾掇足夠多的“碎片”,能折射甚至還原更真實的境況,我們或許可以更好地了解理想主義光環(huán)籠罩下的真實媒(打)體(工)人。
新褲子樂隊有首歌叫《沒有理想的人不傷心》,主唱在一個段落里反復嘶吼著“沒有我的空間”。這很像我們求職時的處境,因為現(xiàn)實無法安放夢想,心有執(zhí)念的人更容易瀕臨失望。
今年5月,也就是在小磊近畢業(yè)一年的時候,他和我們講述了他的經(jīng)歷。畢業(yè)之后的他,想要追尋新聞理想之光,卻沒想一路兜兜轉(zhuǎn)轉(zhuǎn),屢次折戟。他多次想要和媒體作別,但最終還是回到了媒體行業(yè)。
就小磊的情況而言,能夠在一年的時間里多次試錯,看遍社會的人情世故,也不失為一筆無形的收入。畢竟,長痛不如短痛。
對于想入職媒體的同學們,我們也建議大家早做規(guī)劃,在進入求職階段前,積攢相關(guān)領域的實習經(jīng)驗和知識技能。在面臨兩份offer的取舍時,既要追隨自己的心意,也要避免招聘方畫餅,口頭offer、試崗入職,都不代表塵埃落定。在一切尚未敲定時,我們應該謹慎地給自己留下退路。而如果遭遇了不公正待遇,也可以勇敢地、合法地維護自己的權(quán)益。
以下來自小磊的自述。
口頭offer再次失效,憤怒又崩潰
2022年5月,看到消息的那一刻感覺像是晴天霹靂,憤怒充斥著我的腦海,隨后不受控制地怒吼與尖叫,最后癱在椅子上,看著鏡子中狼狽的自己,目光呆滯。
是的,我又一次被鴿了,被某新一線城市D報社的記者崗。
我憤怒地質(zhì)問對方,崗位不匹配是因為什么?如果不匹配,為什么當時和我說已經(jīng)內(nèi)定我,讓我不要放鴿子?
那天在電話里,我得到了D報社的口頭offer。因為此前被鴿的經(jīng)歷,我對口頭offer還心有余悸,便向?qū)Ψ奖磉_了自己的擔憂,得到的回應是“不要因為其他媒體,就不信任我們?!?/p>
事實卻再次證明,我太年輕了,口頭承諾終是不可信。
只是,我想成為一名記者的心情太迫切了。
雖不是科班出身,但我在畢業(yè)的時候就決定要做一名記者。
2021年2月,我通過社招拿到了南方系A報社的記者崗offer(部分媒體的社招也接受應屆畢業(yè)生),之后在該報社實習,在那兒的體驗更堅定了我要成為一名記者的想法。
在一家南方系知名媒體校招終面掛了后,我便覺得目前手里的A報社offer,是我能拿到的最好的記者崗位,之后便沒有繼續(xù)找工作。
直到五月底,我得知A報社會拖欠合同三個多月,感覺很不靠譜,但是那個時候已經(jīng)沒有什么機會了。前輩也和我說,報社是正規(guī)單位應該不會有什么差池,所以最后我去了,然后待了兩個月。
第一個月我還覺得可以接受,直到第二個月?lián)Q部門,事情越來越離譜。期間,我得知去年有同事拖了半年才簽合同,甚至還有位同事拖了一年,簽的原因還是因為被省領導表揚稿子寫得好。
但我想,簽合同難道不是基本權(quán)利嗎?于是,我和領導委婉表達了自己的不滿??墒穷I導不以為意地稱,大家都是這樣過來的,不簽合同也是為了篩掉一部分不能吃苦的人。再加上之后的種種離譜發(fā)言,我最終選擇離職。
只是,當時的我并不會想到,未來的求職到底會有多困難。撞上教培雙減、互聯(lián)網(wǎng)寒冬、房地產(chǎn)動蕩等多重寒潮,我,一個失去了應屆生身份的往屆生,只有兩個月工作經(jīng)驗,該何去何從……
答辯還沒開始就被“斃”了,仲裁贏了又如何
九月中旬,我接到了一個小公司的編輯offer。在猶豫之際,收到了某省gq團新媒體崗位的線下二面通知,我二話不說買了車票。面試當天出結(jié)果,我通過了。
在短暫考慮后,我拒絕了編輯崗位,選擇了需要換省的新媒體工作。但不曾想工作人員告訴我,他們還要再考慮一下。就這樣等了十天,最終告訴我不匹配,具體原因也無法得知。
這之后,我通過校招進了廣東某市電視臺,被要求無薪試崗一個月。對此,我不太能接受,但是對方補充說:“只要不犯什么大錯一個月以后的答辯都能過?!倍椅蚁胫吘故枪倜剑€是去吧。之后答辯時,作品都沒有放,就讓我走了。
身邊所有人都勸我,不要和他們剛,斗不過的??墒俏已什幌逻@口氣,最后和他們對峙仲裁庭。對方來了三個人,而我只孤身一人。對方法務說,我學的是外語,不具有新聞采編能力,所以在電視臺做的都是雜活。我白眼翻上了天。好在最后,我贏了。
后來,一位省媒的記者向我拋來橄欖枝,說他部門近期有招聘需求,可以內(nèi)推我。在等待省媒記者的同時,我收到了家鄉(xiāng)省媒offer,但因為工資比較低,加上我不太想回家,還有對這位記者的信任,我還是拒絕了回鄉(xiāng)的機會。
可在之后的一個月,我躊躇不安地問了這位記者兩三次什么時候可以投簡歷。他說快了快了,到最后又告訴我,部門不招人了。
來不及失望,我又重新投簡歷了。
我拿到了一家本地自媒體記者offer,稅前8k,大小周。同時,我參加了廣東B報社的新媒體編輯筆試面試,對方表露了很滿意的態(tài)度,還說進了報社可以幫忙運營小紅書。兩相比較下,我拒絕了自媒體,等待B報社的結(jié)果,等了好幾天,最后卻收到一封拒信。
接著我面試了某門戶網(wǎng)站媒體的記者崗位,終面和主編聊得很開心,甚至已經(jīng)給我安排工作任務了。結(jié)果下午準備辦入職的時候,我又被拒了,理由是工作時間太短經(jīng)驗不足。
再后來,我投了廣東一家報社校招和廣東另一家報社的社招,一個掛在二面一個掛在一面,都是五分鐘不到的面試,我也不知道可以篩選出什么。
后面,我參加了當?shù)匾患冶容^小的C報社的招聘,20進6,我被拒絕了,面試兩分鐘不到。我聽到最多的話是,“可是你不是新聞學專業(yè)的?!?/p>
后來,我再次參加了廣州某知名媒體的筆試,兩篇試稿都順利刊發(fā),在按流程寫第三篇的時候,卻被告知他們想招兩年工作經(jīng)驗以上的。現(xiàn)在,看到他們常年發(fā)布的招聘廣告,我都有些懷疑他們并不是真的想招聘。
在希望與失望的邊緣,我被殘酷的現(xiàn)實來回拉扯。
問題出在哪里?我不得其解
上述種種只是冰山一角。
所以,求職后期,我的目標不再限于傳統(tǒng)媒體,簡歷投遞差不多了六七百次,面試筆試多到記不清,應該快一百場了吧。
但現(xiàn)實情況是,不僅海外運營崗嫌棄我沒有工作經(jīng)驗,甚至采編崗位也嫌棄我不是相關(guān)領域的。我做社會民生新聞比較多,可我想這些都可以融會貫通。
我有滿腹的疑問和不解:為什么大小平臺都不要我?為什么我就是不行呢?為什么媒體就不愿意多花一點時間培養(yǎng)呢?是不是就是人太多了?
如果從傳統(tǒng)媒體的需求來看,我會很普信地認為自己條件不算很差:211畢業(yè),小語種背景,新聞學輔修,在海外交換過。三段省媒+市媒實習+工作經(jīng)歷,采寫編剪攝,外加運營主持播音,這些基本技能我都會。在知名媒體發(fā)過嚴肅特稿,在小公眾號發(fā)過文風比較活潑的文章,也在運營自己的攝影自媒體,粉絲不多但加起來也有8k+,拍過的寫真加起來也有一百多組。
更糟糕的是,除了找工作的沮喪,家人的不理解也是壓在我胸口上的一座大山。
畢業(yè)十個月,我工作了三個月。期間除了生日和春節(jié)家里打了三千,沒有給過我一分錢。甚至在我剛剛待業(yè)的時候,家人也不理解,說了不少冷言冷語,“本科出來工作都找不到,眼高手低的廢物”“應該回家做修腳店學徒”“不去當兵就去法院斷絕父子關(guān)系”……
一轉(zhuǎn)眼就是2022年的五月,剩下的生活費還能頂一個多月,我也不知道該怎么辦,想回家,又不敢回。當時滿腦子都是,22屆要畢業(yè)了,我更別想找到工作了。
雖然在別人眼里我什么事都不用做,看起來很舒服,可是只有我自己知道,即使什么都不做,在出租屋躺著玩一天手機,我的內(nèi)心從未有一刻真正平靜和放松過。
我也從未想過我會變成今天這樣,從未。
我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擺脫這漫長的噩夢。
以上就是小磊的自述。
繼今年5月和他聊完之后,突然在9月的一天,我發(fā)現(xiàn)小磊發(fā)了一條朋友圈,很長很長,是個告別信。
他說。
畢業(yè)一年再次裸辭,與媒體生涯正式告別。
作為一個把媒體和記者打在自己自媒體賬號標簽上的前媒體人,思考再三,這周正式準備離開媒體行業(yè)了。
前段時間《人物》寫了一篇關(guān)于國內(nèi)沒有g(shù)ap year的文章,看了深有感觸,最后附上我當時的小作文:
還是會時不時想起在國外交換的時光,所有的一切都像被摁下來減速鍵。喜歡走在山間的石子路上駐足聽街頭藝人演奏,喜歡走到半山腰的平臺,聽著歌,看著日落和山下一點點亮起的萬家燈火。可是現(xiàn)在我再去看之前的這些做法,下意識會覺得我真是在浪費時間,有這時間不能多學學嗎?國內(nèi)確實不允許暫停,不允許你走錯任何一步,否則會發(fā)生連鎖反應,可是為何要苛求一個年輕人在最容易犯錯的年紀不犯錯呢?這一年來想法變了很多,當我已經(jīng)料定我這種空白期半年,兩份工作時間加起來也就半年多(即使離職原因都是公司存在欺詐)的簡歷,在競爭白熱化的時代已經(jīng)是廢紙一張,可能只有考編考公考研上岸才能重開的時候,我再一次被公司欺騙,領導還理直氣壯,我被氣得在工位上哭得眼睛都腫了的時候,我反而開始釋懷了,接受,然后聆聽自己內(nèi)心最重要的訴求。于我而言,當下最重要的任務是讓自己緊繃了一年的神經(jīng)放松下來,讓自己與辜負了我太多太多的媒體行業(yè)做個告別,休整好,再朝著自己認定的方向去努力、去變好。只不過是比同齡人慢了,只不過是進入了人生目前為止的最低谷期,又怎樣呢?也不會因此死掉。好的壞的我都愿意體驗,起起落落都是人生。至少,讓我的精神世界過一段gap year。
但直到最近,我遇到了一個相同經(jīng)歷的人,我又想起小磊,問起他的近況。
他說:還在媒體。